王受之│设计的过去与未来

王受之，1946年生，广州人，设计理论和设计史专家，现代设计和现代设计教育的重要奠基人之一。1987年作为富布赖特学者，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切斯特学院和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学院从事设计理论研究和教学。现为美国设计教育最高学府 — 美国艺术中心设计学院教授，美国南加州建筑学院教授，中国汕头大学长江艺术与设计学院院长，加拿大楷硕（CAS）建筑设计有限公司总顾问。光华龙腾奖中国设计贡献奖金质奖章获得者。—— 摘自百度百科

设计的过去与设计的未来
王受之先生在[星咖特购·PDC设计之夜暨Dnight分享]
现场演讲实录

现代设计

现代设计的出现，严格来说应该是20世纪的初期，它跟我们的生产方式有密切的关系，这是我们在设计学院经常说的，自从有了工业化大批量的生产，就有了现代设计。我们是从供应商品的角度，比如这个杯子，工厂做出来了，我们要卖这个杯子，我们需要设计，于是雇佣越来越多的设计人员，这是我们传统学校里的一个讲法，但事实上真正造成批量化的生产主要是市场的变化。

从这个背景来说，我们可以知道现代设计的产生和市场化与中产阶级的涌现是有密切关系的，也就说明为什么现代设计“出现在德国，成熟在美国，而壮大在中国”的原因，因为消费、买卖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很多人把现代设计放到19世纪来谈，我觉得不对，因为19世纪末中产阶级还没有成为一个社会重要的阶层，甚至在我们很多书里面也不提中产阶级，在西方谈的比较多的是middle class，这句话我们从来不讲，因为在我们的研究分析里面，社会的组成是两个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一个是掌握有生产资料，一个是不掌握生产资料，一个是出售自己的劳动力，另外一个是剥削他人的剩余价值，这是一个具体分析的构造。

大家要注意到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世界上慢慢出现了另外一个阶层，这个阶层的人就是他们都没有掌握生产资料，但是他们掌握了一种东西是非常特别的，就是他们都有一般来说中等和高等的继续教育和一定的知识技能，并且他们出售的也是劳动力，这个分法其实提得很早，在一战结束以后已经有西方经济学家提出说我们面对着一个中产阶级的年代，美国对中产阶级的定义是年收入在5万美元到40万美元之间，大概就是这样一个阶层。

我们一直对这个概念不太接受，一直到了文化革命结束以后，到了我在广州美院开始工作的1982年，这个概念也广泛地不被社会所接受，因为我们还是希望传统的两个极端的阶级，但收入的提高和教育水平的普及，形成了一个具有庞大购买力的阶层。

其实现代设计的主要销售对象不是最顶尖的那些人，也不是最下层的那些人，恰恰是售给中间那些人，也就是说年收入大概是一二十万、二三十万的人群是我们最主要的购买对象，他的手上具有相当水准的可以自由支配的财富，包括房地产的主要购买者，他们不是最富有的，也不是最穷的，恰恰是中等这个阶层，就是他们住户的面积从大概七八十平方到三百平方之间，这是我们房地产销售的最大份额，大概也就是属于这个阶层。

这就造成了一个可能性，在批量生产的过程里面要增加设计的力量，这是德国人做到的，我们知道整个现代设计的发展主要是在德国，德国包括了两个设计，我们现在谈的很多的是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的那股现代设计力量，因为有很多人提出，我们要做标准化的、批量化的、好的产品，这是德国人提出来的。

大家都知道德国有一个著名的设计学院，叫包豪斯，这个学院提出的就是标准化的东西，我们要设计得符合人的需求，符合市场的需求，这是属于很大的一个力量，但是大家千万不要忘记，就是把这种标准化的东西推广到大众的市场上面的国家的能力，这个能力有两个头，我想第一个是美国，大家知道现在美国问题很大，现在甚至有些人提出美国经济会崩溃，美国这届的总统大选可能会出现两个非常不好的选择，一个是希拉里，一个是特朗普，这两个人各有一边，一个非常虚伪，一个非常保守，这都不是美国所希望的，所以有可能美国会面临第二次崩溃。

美国上一次崩溃是1929年到1933年，如果大家学过历史就知道美国差不多就完蛋了，那时候美国的问题全部出在我们说的资本主义这个体制上，也就是说富有的人富得流油，贫穷的人贫穷得贴地，完全没有消费能力，大家每天排队去要饭吃，美国的国家制度叫做没有救，这是30年代的情况，现代设计就是在这个背景产生的。

当时美国冒出了一个残废的总统就是罗斯福，他上台对美国制度进行了一次很大的调整，我们笼统地称这个调整是一个新政，这个新政是一个奇怪的事情，这个新政一直到了文化革命结束以后，做历史的人才开始研究新政的实质，其实新政就是在它的国家资本主义的制度下面加进了社会主义的内容，这是第一点。

两个做法，一个做法就是向社会的收入比较丰裕的阶层广泛收税，美国原来主要的收入一个是企业所得税，就是把企业收得很重，个人所得税当时很不严格，1933年美国提出了开始提出了累进所得税，就是收得越多，交得越多。像我现在在美国要交28%的税，比我富裕1倍的人大概要交32%的税，就是收入越多，交得越多。收下来的税拿来给社会的低层多数社会福利和养老退休，讲得不好听，就是罗宾汉主义，意思就是劫富救贫，就是把富裕的那些拿下来给美国穷困的人，保证这个国家不出现动乱。另外就是国家开始刺激消费，在30年代美国产生了一个非常大的变化，就是社会里面逐步地有人愿意去工作，有人愿意去找事情做，并且愿意变成劳动技能的掌握者，这是1933年美国产生的变化。

▲诺尔曼·贝尔·盖迪斯在“未来世界”中，通过新颖的展览布局和巨大的城市模型，向美国民众展示了未来的城市面貌和交通系统

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1941年12月美国已经出现了很多有技能的工人，也就是中产阶级队伍开始扩大，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19841年到1945年，美国的工业生产订单多得不得了，因为要打仗，比如道格拉斯飞机公司生产的C-47型重型的运输机，它们的流水线可以每2分钟生产一部飞机，连续生产了几年，生产能力非常大，就产生了一个庞大的中产阶级，美国的商品消费就是这样产生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例子。

因此我们说第一代的设计师基本上是依附于大企业，我们知道世界上最早的一个有设计师的公司就是福特汽车公司和通用汽车公司，通用汽车公司的第二任的总裁，叫Alfred P. Sloan，他当时提出一个非常特别的做法，他说我要成立设计部，当时没有这个名字——Design，在英语里没有，Design是跟工程有关的，我们都不知道，大家分不清楚，他这个时候提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并且雇了一个人在公司里面只做设计，时间是1929年，当时这个被雇的设计师是一位艺术家，叫Earl，他问他老板，说斯隆先生，请问我做的工作应该是什么工作，我叫我设计，我怎么设计，斯隆讲了一句话：你有计划地让我这个产品看起来会过期，我们叫做有计划的废止制，这句话全世界第一个提的人就是他，什么意思呢？如果你做一个杯子，这个杯子我估计可以用100年，企业就完蛋了，我们必须在做产品的时候考虑到它的未来要改型，比如做一款汽车，今年的灯是两个大灯，明年是两个大灯加两个小灯，后年的灯是两个方灯，大后年的灯是椭圆型的灯，我的线条每年都在改，你在做设计的时候要考虑到连续的发展，那么我就做成了有计划的过期概念，就是你要做一个产品，今天流行这个样子，我今天做一个杯子，今年矮一寸，后面流行方的，你要不断接受我的产品，这就变成了设计的第一个动力。

设计不仅仅是创造耐用消费品，大家记住这句话，我们叫做耐用消费品，这句话是资本主义社会不能够接受的，如果都是耐用的话，那工厂永远就没办法生产。一个人做一部车可以用10年，我现在开一部最破旧的日本飞度，我已经开了10年了，它都不坏，还要继续开下去，如果都像我这样，请问本田公司怎么卖汽车，一年做的一千万台车，它卖给谁？所以设计师的公司包含了几个方面，一个是你做耐用消费品，第二个是你要做成耐用消费品的时尚化，也就是说它会过时。

这个概念完全是在美国形成的，它完全违反德国人的思想，因为德国人不喜欢这套，德国人恨不得做一件东西用一辈子，所以现在我们都很喜欢用德国的东西，因为买一支德国产的钢笔可以用10年都不坏，你买一个美国汽车五年之内什么问题都不出，五年以后所有问题都出。我就买一个克莱斯勒的美国车，我当时觉得挺好的，五年之前什么问题都没有，五年之后窗户打不开，空调打不开，最后没有办法我去修，他们说不用修了，你的车子坏了，美国有一个方法是你把旧车开进去，你开一个新车走，所以我现在变成五年换一部车，这个也很好，五年之内我不考虑，五年之外我就要开始考虑未来的款式是什么，这个整体的计划我们叫做有计划的废止制，这个计划促进了设计的发展，为了做这个事情大的公司雇了设计人员来做每年的策划，但是大量的中小企业是没有能力雇设计人员的，所以在30年代蹦出来了第二种人，这种人就是独立的自由设计师，就是我们开设计事务所，我给你们提供服务。这些人什么都做，设计师的分工太细，有室内设计师、展示设计师、工业产品设计师，分得很细，其实二三十年前设计师是什么都做。

举一个例子，比如罗维，他设计汽车，设计了三款，都卖得超好，他设计了可口可乐的瓶子，他做了最大的石油公司BP的LOGO标志，全部一个人包做，这就是设计提供的服务。这是其中的一个很大的背景，这个背景在西方发展到了二战以后，非常成熟，就是出现了很多的设计教育机构，我所在的艺术中心设计学院，洛杉矶的这所，就是美国最重要的设计学院之一。

▲ 伊姆斯夫妇设计的休闲椅

当我们说现在的设计教育的情况是怎么样，我给大家一个数字，美国一共64家，每家学院大概是1000名学生，你们算算就知道美国设计教育的规模，有64家×1000。再讲讲中国的规模，中国具有设计专业的大学，在全国是750家，平均每家学校大概是3000到5000人，你们算算有多少，中国现在学设计的在校本科生45万人，每年有12万人进入这个行列。我讲的这句，其实大家就知道了中国的设计行列有多么大，但是这么大的一支队伍，美国这么一支小的队伍，中国的设计现在发展得怎么样呢？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我们的设计的关键在什么地方呢？很多人说中国设计师不够国际化，不够了解情况，其实中国设计师太了解情况了，中国设计师在设计概念上太国际化了。我在外国见那么多设计师，没有人像中国设计师这样那么频繁地去参加世界的设计大展，中国是非常了解情况的，但是为什么中国的设计到现在为止还是停留在Made in China，没有走向Design China这个道路呢？这其实就是我们要讨论的一个问题，就是大家觉得怎么转型呢？这个转型的核心其实就是智慧产权的保护。

我讲的不是一个轻松的主题，这在我们这里，现在真是很难改变。我到意大利去参观米兰的设计展，我一走过去，那个意大利就把展的东西用布盖上，我说你干嘛把它盖上呢？他说因为你是中国人，我说中国人怎么了？他说我怕你拿手机一拍，我说拍了怎么样？他说他们拍了，这个展览还没完，他们就已经在卖了，他讲了以后我浑身流汗，后来一想的确是这样的。

我见过一个非常厉害的例子，就是我10年前在成都的故事，成都有一条路现在改得很漂亮，叫春熙路，各位去过成都的都知道有条春熙路，春熙路在没有改以前，有一个朋友跟我说你早上5点钟跟我去春熙路去看时装表演，我觉得我耳朵听错了，我说早上5点钟看什么时装表演？他说你早点起来，我来敲你的门，我就睡了，早上他就敲门了，我们坐了一个车到春熙路。我是一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春熙路晚上破破烂烂的，灯有一盏亮、一盏不亮，路上放了一些水泥，后面有一些姑娘，应该是村姑，就是乡下的姑娘，就站那个地方，拿一些布拦着，然后她们就开始在那里表演服装，就是时装，在里面换了再上来，旁边围了很多人，这些都是四川各地的买手，我就问他是怎么样设计的，他说我告诉你，实在太简单了，王老师，亏你还是搞设计的人，这都不懂，我们派人到深圳去看香港的时尚电视，那个时候不准过香港，香港有一个时尚频道，就拿盒带录下来，录下来以后带到温州，温州的厂商一看这个带，觉得这个不错，就定格，然后再叫几个打版师傅，照样把它裁了，裁了之后把它做500套发散到武汉、成都各个城市去，然后就出现了我们现在早上5点半钟看见村庄表演时装的情景，你知道村庄穿的那些时装其实就是这个礼拜周末在米兰时装周上的那些时装，但是不怎么像，因为它是看来的，看的时候觉得这个不错，她们在上面表演，下面那些人就说500件、50件，定了以后三轮车拖了就走了，也就是说米兰时装周才结束一周，在全国各地就已经在卖米兰时装周的服装了，所以你说时装协会、流行协会在这里唠唠叨叨讲版权重要，他说我没有抄你啊，只是有点像你，搞不清楚，所以我说发展了这么多年，中国的设计始终上不去，其实是有一个骨子里的问题，就是我们怎么样形成一个民族的版权保护意识。

我再讲一个故事，就是我们现在有大量的复印机，我也大胆地复印，看见一本书马上来复印。我早年在美国洛杉矶教书，应该是90年左右，我在图书馆借了一本书，当时我从国内去没多久，老是想着反正我买不起书，但是在学校里面复印不要多少钱，我能印多少就印多少，我不拥有这些书吗？这个概念很简单。江南大学的张富昌（谐音）老师回来带了15箱复印的书，15箱啊？他说王教授，设计所有的书我都全复印出来了，当时我想着这方法很好，我就跟我的秘书，秘书叫麦瑞，我说麦瑞，你帮我把这书复印了，他说NO，差点我觉得我听错了，你是给我当秘书，你跟我说NO，我就说为什么不行？他说我不能复印全书，这是规定，因为复印全书，违反版权，后来我才知道这样做是真正很缺德，因为我也不想别人去复印我的全书。慢慢地，我在美国待久了以后才发觉版权意识在这个国家根深蒂固，我不是说没有违反版权的人，但是版权意识真是根深蒂固。

在那里你看LOGO很少两个很相像的。你们看到我们中国的LOGO，我就举个例子说，这里不好意思，得罪人，深圳的地铁LOGO和香港的就差一画，香港是一个，深圳是两个，都不要设计了，所以我都对不起各位，得罪了，但是在外国人的眼里这是肆无忌惮地侵犯版权，你不能这样，你仿得那么像，现在国内有各种像麦当劳的都有，肯德基，什么基都有，反正样子都差不多，远看是肯德基那个大叔，近看是一个老农民之类的，原来我受不了，现在习以为常了，甚至自己还会走进去吃了，就是这种感觉。

我告诉大家这里有一种腐蚀作用，就是你长期在一种对版权不尊重的环境里面，慢慢你自己也变得不尊重版权，如果在这种气氛里面，你说怎么样提高我们设计的国际竞争力，怎么把Made in China变成Design China这样一个艰巨的过程，所以我觉得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严峻的挑战，不是中国人民智慧的问题，不是中国制造力的能力问题，不是中国人对我刚才讲的对于有计划的废止制的问题，也不是教育问题，是我们民族版权意识的问题，这个问题讲出来很简单，要做到很困难，我心里面老觉得我这辈子恐怕看不到，到日本去，你觉得那些日本人太刻板了，他们真是不抄，日本人挺规矩的，规矩到有时候你觉得蛮恐惧的，但是如果大家都这么规矩的话，这个民族的智慧有多么巨大？我从来不认为中国人有任何的不如人的，我只是觉得中国人比全世界的人都聪明太多、勤劳太多，所以外国人拿中国人没有办法，就是太勤劳了，美国人一个礼拜休息2天还不够，法国人说休息3天，有些人提议说再过20年我们要休息5天，工作2天，中国人恨不得一个礼拜干8天，日夜加班，所以民族的辛劳、智慧、学习都不存在问题。

存在的问题是什么东西呢？存在的问题是你怎么去尊重别人智慧的产品，如果这个问题做不到，我们说往下走就走不下去，但是我们说中国不往前走，你回到我们原来的以制造业为中心，你走不下去了，劳动成本这么高，现在一个大学毕业生拿4千块钱的工资，很多人都撇嘴，原来大学毕业生2千块钱一个月，都很高兴了，我记得20年前在广州，你月薪2000块，大家觉得很羡慕，现在月薪4000块都觉得挺丢人的，恨不得月薪拿一万块、两万块，这很常见的，公司老板就变得多沉重？你雇200人，1个人一个月你要给1万块，你想想你一个月要接多少单。所以刚才我看很多企业家在这里，其实也表达一种努力的愿望，就是不努力不行，因为我得为员工工作，所以在这个过程里面，我说设计肩负着沉重的任务，要把企业带上去，设计同时是非常艰难的。

▲ 美国根据欧洲复兴计划提供的援助物资包装上的标志

我在这里讲中国的设计现在真艰难，中国没有任何一家纯粹的室内设计公司，都是室内设计装修公司，因为室内设计赚不了钱，装修才能赚钱。其实装修是最前面的工作，是最要劳动的，最贵的是那个拿笔去画的，现在拿笔画不赚钱，所以我们都叫中国室内设计工程公司，就是搞装修，中国没有纯粹的平面设计公司，都是平面设计+印刷，因为印刷才赚钱，平面设计赚什么钱呢？

我记得帮珠江啤酒设计LOGO的时候，那个老板问我要多少钱，我说3000块，我们3个人分嘛，他说那么贵，我在广州找一个美术社36块钱解决了，那个价没法比，他36块，我3000块，当然后来他转了一年以后又跑回来，因为当时广州珠江啤酒是中法合资的，法国老板说不行，美术社是36块的，结果他搞了几十个36块的，回来还是找我，我说还是那个价，3000块，其实那个3000块没多少钱，但是我们3个人一分，一人分1000块，一群研究生非要我请吃饭，在中国大酒店吃一顿就把它吃掉了。大家知道做设计是很艰难的，在这里真是很难。工业产品设计、平面设计、室内设计、广告设计都面临着发展的一个瓶颈，这个瓶颈造成的原因就是对于智慧产权的尊重和对于智慧产权价值的认识。

我讲到底，如果中国要往前大跨一步，走入国际强国之邻，这一步不是我们GDP的规模，而是我们民族对于智慧产权意识的提高。我讲话可能讲的比较绝对，但是我是有这个感触。

▲ 芬兰设计师奥拉夫·巴克斯托姆在1967年为芬兰企业菲斯卡设计的剪刀

设计的历程

我今天晚上本来是准备给大家讲一个中外设计史的历史的，所以带了很多图片，我现在看看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给大家稍微看几张图片，讲讲设计的历程，然后我给大家做一些问答，我想今天最主要的时间是想放在和各位的互动，好不好？因为在以前，我没有见过这么多企业界的朋友，我见的都是学生比较多，所以我也不太知道应该怎么讲，我只是讲了我的观点。

我下面给大家看看，这个人叫戴森（谐音），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为什么我给大家看他这张照片呢？他是一个工业产品设计师，但他自己开厂，他居然卖出了自己的产品。这不多见，我们在全世界工业产品设计师又自己开厂的，戴森是其中一个，这个人我见过，非常特别的一个人，他做了很多这样的吸尘器，你们都见得很多，我们就过快一点。这是他设计的，也是他生产的，非常特别，没有页片的电风扇，这是其中的一个，这个人叫戴森。

▲ 乌克斯·比尔为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设计的海报

好的设计10个公认要求

我下面讲好的设计，这是一个意大利设计师设计的，其实很简单。我下面讲讲现代设计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是德国人，叫Dieter Rams，他讲了什么是好的设计，他有10个规矩，我给大家读一下，就是好的设计有10个什么样的公认的要求，我读一读，大家看一看。

第一个好的设计是有创意的设计，要有好的创意，你没有创意，重复、抄袭，这不是好的设计。

第二个好的设计是好用的设计，首先是功能，不是好看的设计。这个东西要好用，大家想想，你们周边的东西如果好看不好用，这不是好的设计，这是第二个要求。

第三个好的设计是好看的设计，功能第一，形式第二，好看、好用。

第四个好的设计是比较难的，好的设计是容易懂的设计，这一点难，你要看得懂，我告诉大家不要以为所有设计都看得懂，你们回家看看你们的桌子上总是有3-4个遥控器，有一个是电视机的遥控器，有一个是蓝光机的遥控器，有一个是电视机盒子的遥控器，还有一个是空调的遥控器，你觉得最好用的是空调遥控器，因为它比较简单，其他的一个比一个复杂。比如我们到酒店里面最困惑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怎么开灯，所有酒店的灯是不同位置的，你到酒店要花2分钟去找灯的开关，床头灯、阅读灯、厕所灯，还有一些高级的酒店，连开热水都比较困难，因为是两个龙头，一个龙头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最后转得晕头转向，你就是打不开水，大家觉得是不是？我没有讲很复杂的例子，这是非常不好的设计，你经常被热水烫，有些是全身冷水，有些从顶上出来，有些从旁边射出来，我们到餐馆里面要酱油，醋和生抽永远分不出来，要用鼻子去闻，有没有这个感觉？盐和胡椒永远倒错，有没有这个例子？为什么人类要把自己搞得这么愚蠢呢？就是不懂得好的设计是容易懂的设计，这是第四条，大家要记住。

第五个好的设计是不显眼的设计，就是不要摆在那里好像“哇，这么大的一条龙，这么大的一条凤凰”，看得你眼睛发胀，最好是不经意的，如果是不经意的，这个设计就非常好，总是以人为主，不是产品为主。如果你走到一个房间，椅子和桌子比你显眼的话，这个设计就是失败的，很多售楼部，首先第一个感觉是人非常渺小，你走进去售楼部，水晶吊6层楼高，你感觉自己谁都不是，觉得很渺小，这种设计没有突出感，不是好的设计，好的设计是要让人不经意的，这是他讲的第五条。

第六个好的设计是诚实的设计，你不要说我这个东西是很简单的手提电脑，但是外加一个什么东西，现在很多手提电脑看起来是别的东西，这是不对的，就像我们的汽车一样，明明是一个15万的汽车，硬要做得像一个50万的汽车，做一个LOGO好像宝马一样，这是不对，因为你不诚实，不诚实的设计会造成很多问题。我有一次陪一个老板，那个老板是在北京的，他很喜欢豪车，开一个玛莎拉蒂带着我，我们去农村，地上泥巴很多，我们的车一开进去，底盘着地了，我就跟那位老板说，我们走一走，旁边有两位老农民说“中华汽车改招标了？”，把那个老板气疯掉了，就骂脏话说，这是中华吗？长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意思就是说有某一款LOGO太像玛莎拉蒂的LOGO，这是不诚实的设计。

第七个好的设计是久经耐用的设计，你能够用很久，不是用两天就毁掉了。

第八个好的设计是注意细节的设计，要到细节，我们的设计粗枝大叶，我们看矿泉水的瓶子，很少有人能做到您开它不滴一两滴水出来，总是一拧就有一两滴水了，大家犯这种小错误的时候就骂自己笨或者力量不够，有些瓶子女士打开比较困难，有些女士打不开瓶子，一打开身上就滴湿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盖子可以另类设计呢？能不能设计一种你打开水，你打开，不溅水呢？有人说不可能，但是我们看看香港设计师刘小康设计的屈臣氏，那个瓶子一打开就不会滴湿。因此好的设计应该是要到细节上的设计，所以大家想想设计应该是怎么做才好？

第九个好的设计是保护自然环境的设计，也就是环境要好，你不能破坏我们的自然环境，矿泉水瓶子你丢了会有人回收，但是有些东西你丢了永远会造成对环境的破坏，比如塑料袋，中国所有的江湖河海都飘浮着塑料袋，很多人拿它不知道怎么办，即使回收，很多人也换不了多少钱。

最后一点是好的设计是尽量少的设计，好的设计是越少越好。我们整个民族习惯是喜欢做加法，我们都喜欢做加法，因为做加法显眼，你稍微加一点觉得有设计了，再加一点又有设计了，最后设计给到大家一个感觉是眼花缭乱。

中国这些大师们做加法的能力很高，比如张艺谋，他的加法能力是极强的，最后你看完他设计的作品，看到最后会忘记他做什么，因为它是满鼻子辉煌，金光闪闪，我看他拍了一个电影，里面美丽的少女都是巨大的胸，巨大的胸，如果是一个，你会留下印象，但却最后出了一群，你却所有都不记得了，这就是浪费资源了。所以好的设计是尽量少的设计，要做到这点，能不能做到非常的不经意，一点点这样的设计。我们看德国设计，就是你不太注意它，美国人就是做加法的民族，美国的汽车，比如凯迪拉克炫耀得不得了，你看德国车，宝马走出来会非常舒服，但是你不会觉得它很经意地改变，就跟美国人是整天拉着喉咙去讲话，德国人是压低嗓子去讲话，这是我们设计要提倡的。因此，我给大家看的这些作品，其实是讲这些道理的。

这是我们设计界一个很重要的企业家，就是约瑟夫.乔布斯先生，他雇了一个英国毕业的设计师，叫企业家，是乔布斯先生，他雇了一个苹果电脑的主设计师，他设计了第一台电脑，他开创了我们一个伟大的时代。

▲ 乌尔姆学院的学生尼克·罗伊里奇德（Nick Roericht）1958年的毕业设计作品——旅馆用可堆叠餐具

设计的过去

我后面这些图片是讲设计的过去，因为今天的时间非常有限，因为这些可以在大学里面讲一堂课，我就快速过一过。

我们讲这些其实是一百年以前的家具了，快速给大家看看，因为在座估计有些家具的厂商，大家说中式家具怎么做成西式家具呢？其实西方人早就做中式家具了，这是西方人做的，是1912年的，离现在104年了，他们做的小茶几，我们说探索新中式，其实外国人已经探索了一百年了，这是屏风，这也是一百年前外国人做的。这是现代陶瓷，是俄罗斯的构成主义，我就快快给大家看看，这是阿戴可（谐音）做的公共艺术，我给大家看的都是百年前的工业产品，大家看一看，我们过一过。这是打火机，这是灯，这是托盘，这都是八九十年前的阿戴可，这是首饰，它是登峰造极，到现在看都很漂亮，很好看，我准备的图片都太多了，我快快给大家看看当时的设计，这是邮轮，我们看的这些作品做的真是太好了，这是北线快车，火车旅游的海报，有大量好的作品，这是杂志的封面，名立场的，你现在看都看不到这么好的杂志封面。这是世界博览会杂志，这是20年代的产品，他们也用黑檀木，这是漆器，不要以为漆器只是中国人用，西方人也用，只是他们用得非常讲究，这不是日本屏风，而是法国屏风，我希望这些图片给大家有一些启发，就是我们在设计上可以找到很多有趣的点。这是法国的漆器，这是银器，真是一个很伟大的时代，一百年创造了很多很好的东西，这是墨西哥咖啡具，这是玻璃器。这是一位女设计师设计的椅子，这个女设计师活到很大年纪，一九九几年才去世，她创造了家具设计拍卖史最高记录，她的一把椅子拍了大概是400万还是500万美元。这是金属屏风，这是现代主义的，这是台灯，这是吊灯，这是灯价，这是漆器，这是座灯，这是屏风，这是老包装，1932年的包装现在还在用，这是1932年的LOGO，现在还在用，这是小茶几、这是台灯，这是建筑，都是一个风格的。

这是现代主义了，玻璃大楼了，这是世界上第一栋现代建筑，巴塞罗那德国馆，这些建筑都很久了，1929年的，你现在看也觉得在广州不多见这么好看的现代建筑，这是现代主义开始了，二三十年代的。

我们看看芬兰的，芬兰非常厉害的，这是维普（谐音）公共图书馆，这个地方现在被苏联占了，所以芬兰人要看它们的国宝要的苏联看，这是最初做的Savoy水杯。我们看看包豪斯的作品，这是他设计的茶杯，这是很出名的巴塞罗那的椅子，现在看都很好看，永久都可以用，这是密斯凡（谐音）特洛做的床，这是他做的椅。这是布洛尔做的标准的门，这是做的木家具，这是衣柜，这是1929年的作品，这是他们的室内，这是布洛尔30年的作品，这是布洛尔在50年设计的椅子，现在很多公司都在用，这是华根菲尔德做的台灯，这是玛丽安.布兰特（谐音）做的烟灰缸，这是他读大学生时做的餐具，这是德国做的吊灯，这是包豪斯学生的作品，这是包豪斯做的首饰。

我们来看看荷兰的风格派，也是那个时候的，这是风格派的广告，这是风格派的家具，这种家具现在看都很惊人的，这是室内，这是他们设计的住宅，这可是1928年的住宅。这是室内，这是他做的椅子，你现在都很希望有张这样的椅子放在一个入口，像个雕塑一样，这是做的茶几，这是他做的闪电椅子，这是风格派的，这是他做的吊灯，当时刚刚出现日光灯管，我们看完全受功能影响的设计有时候会很丑，这就是很丑的设计，飞机很好用，但是很丑，要设计得漂亮就不同了，照片有点混。

看看美国设计，没有德国设计那么严峻，但是花里胡哨，像凯迪拉克的汽车，这是最早流行的汽车，是流线型运动的开始，是通用汽车，这是40年代的火车，柴油机的，这是空气吸尘器，流线型运动，流线型的餐具，这都是50年代的，这是34年的椅子，这是收音机，这是闹钟，这是汽车，它得到了专利，但是没有生产，这是批量生产的热水杯，这是台灯，这是流线型风格，这是电钟，这是收音机，这是捷克的踏踏拉，踏踏拉现在被大众收购了，原来踏踏拉是欧洲的很好的车，这是40年代默契的车，这是罗维的设计，这是可口可乐的设计，这是通用汽车世博会里面的未来馆，是39年的，我们看看里面，坐在上面可以看未来的城市，这就是它那个时候预测未来，这是最早的流水生产线，26年的，是T型车。

我们看右边是第一台车，左边就是T型车，是汽车批量的开始，这是世界上三款最早的小型大众车，菲亚特500，意大利的，这是法国的雪铁龙，这是凯迪拉克，是38年的，这是凯迪拉克双门的，这是1953年的通用轿跑车，当时的造型年年变。这是汽车设计的第一个设计师设计的凯迪拉克，是最夸张的车。这是伊姆斯夫设计的休闲椅，你现在都想拥有这样的椅子，因为做得真的好，有很多碳素的设计了。这是蚂蚱椅子，这是诺尔做的蝴蝶椅子。这是一个美国日本人做的，他的东西做得非常好，大家可以上网去找找这个人（见PPT），这是蝴蝶椅子。这张椅子现在还在生产（见PPT），这是搅拌机，这是30年代的，在批量生产，这是最早的果汁机，这是多功能果汁机，这是现在的设计了，这是二战结束的时候丘吉尔、罗斯福和斯大林。

当时英国的女王伊丽莎白也来参加英国的展览，是由国家元首去参观设计展，很重视，这是女王和她的王夫，那时候年轻她刚刚登基。这是LIFE时代的杂志，这是出现的婴儿潮，这是40年芝加哥一家医院拍的，那时候很多孩子，现在他们没什么孩子，而我们很多孩子。这是全世界做的儿童产品，这是匈牙利的，那时候汽车广告也说一车能坐多少人，然后开始做小车，这是最早本田的小型车以这个作为广告来抓中产阶级市场，这是IBM，这是BRAUN，挂胡子刀的，这是索尼的，都是在五六十年代涌现的公司，这是KNOLL，这是HermanMiller，这是法国的汽车雪铁龙，现在在武汉做。出现很多很棒的，有人气工学的，这是芬兰设计师设计的一把剪刀，这是一个很大的芬兰大厂，然后出现了乌尔姆设计学院（谐音），这是当时的学生上课学制图，1958年第一次举行了大型的师生展览，他们做了大量的东西都非常好，这是农用机械，这是他们设计的海报，这是他们做的乌尔姆凳子（谐音），这是第二任校长，来自阿根廷，他是第一个把设计推到理工科方面的人，因为设计是一个理性思维的人，这个人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这是他们做的瓷器，这是他们做的海报，他们做办公系列，这是他们做的手表，这是他们做的雕塑，今天我们就有公共艺术的组织者，这是他们的公共艺术，这是灯具，这是讲战后的德国设计。

我觉得再放下去就没完了，我就到此告一段落，我很高兴大家来听我这个课，其实今天课没有系统地跟大家讲过去和未来的知识，但是我给大家提了一个话题，希望大家能够在下面的一点互动时间里面，能够用提问的方式，我给大家做一点我的个人意见的表达。
谢谢各位！

▲ 艾贡·艾尔曼1968年设计的“艾尔曼屏风”